“她应该演得很过瘾!”
一位曾与刘亦菲接近的A君,谈及《玫瑰的故事》,向「文娱春秋」如此透露。他认为,刘亦菲终于等来一个“完整的女性成长角色”——她过去饰演的女性形象,都没有黄奕玫这个人物来得完整。
A君觉得,刘亦菲非常向往“极致而内心强大”的女性张力。事实上,这种禀赋,也和她本人吻合。否则,很难想象,她能在演艺圈里“冲浪”20多年而长红。
6月26日,《玫瑰的故事》台播收官(网播则在前几日点映了大结局),不但创造了腾讯视频站内都市剧品类31000最高热度值,还以9亿热度稳居抖音剧集榜榜首。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部大女主剧,刘亦菲带着“天选黄亦玫”的标签完成了演绎。
随着女性内容消费群体的兴盛和女性视角话题的崛起,大女主人设从诞生到密集迭代,如美颜进化一般日益严苛。与此同时,男性角色开始走向丰富与复杂、真实。这样的变化,映射了当下社会对男性进行重新审视的开始。
因此,《玫瑰的故事》呈现出一种全新的以女性人物为载体、审视男性为主要看点的“爱情公路剧”形态。而黄奕玫这个角色,仿佛是刘亦菲现实中的另一面。
|人设完美的大女主
1980年代诞生的《玫瑰的故事》小说原作,黄亦玫还叫黄玫瑰,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白富美,充斥着少少的进步性和浓浓的阶级属性。亦舒笔下的黄玫瑰,美好和局限都很清晰,成长空间更大。
彼时的港岛还是英女王的殖民地,一面是初代城市白领港女圈层的诞生和独立自主意识的觉醒,另一面是传统婚姻中的夫家冠姓、男性养家仍然天经地义。如同君主立宪这种奇特的政治形态本身一样,传统与现代的秩序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微妙平衡在一起中,被每一个市民熟练掌握,融汇于自身的人生选择。
直到今天,还会看到向太陈岚这种女性,以强势而清晰的自我,悍然而殚精竭虑地操持着夫家的一切;又或者是赵雅芝、林青霞,偶然以一种精心维护的干净与纤薄,现身于一段若隐若现的婚姻之前。
这种背景下的黄玫瑰,她的成长从头至尾只附着在个人觉醒、情感自由的层面,人物的终极任务,仍是寻找一个婚姻归宿。
她会在年轻貌美的时候任性挥霍和自毁,会在一段全情投入却撕裂开的疼痛关系中刻骨铭心,陷入低落和自我怀疑,会在纠结犹疑中,从脆弱逃避到艰难学会承担责任。
在寻找婚姻归宿这样虽然受制于时代但明确的“最高任务”下,女主从不成熟到成熟,完成了一个跨度并不太大的成长,弧光却清晰可见。最终,她选择嫁给了年长很多的老爵士,这种结局,会是当下女性所能接受的吗?
“忙活了半天就为了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这种设定,多少显得功利和时代的狭隘
而时光来到2024,当下的观众,需要什么样的大女主呢?
与“玫瑰”同期热播的《墨雨云间》,女主第一集被铁锹拍晕,再回归已是复仇天使。腾讯另一部大女主剧《与凤行》,女战神衔珠而生战力爆表,身负责任百折不回,从超强战力走向更强战力。
这些年来,我们目睹了大女主人设从《还珠格格》时代——1.0版本的“善良美好”“八方来助”,经过《甄嬛传》时代——2.0版本的“清醒智慧”“打怪升级”,现已来到了3.0时代——“天生完美”“乘风破浪”。
很明显,时代已经不耐烦去消化一个有着明显Bug、自我创造悲剧的性格和人设。而认真讲述这样的故事,尤其是带上一些对女主角的悲悯和认同,搞不好会引发观众的愤怒与攻击。非但如此,太漫长的成长线、复杂的性格和人生选择的妥协也不再受到欢迎。
究其原因,当下是变革得更彻底的社会,女性受众处于觉醒状态的边缘。如果把上世纪80年代香港社会意识形态比喻成旧屋改造的话,我们如今所处的时代,思想状态就犹如炸烂了重建的工地现场。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无定轨。
老家还在催着相亲、结婚、生娃呢,城市的写字间里姐姐妹妹却在咬着牙标榜“独美”。现在城市知识女性的人生选择跨度之大,一步来到了“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
自由吗?
人类在无法驾驭的自由面前,通常会报告的主观感受是:焦虑、恐惧、迷茫。
文艺作品一旦勾起这种社会性的焦虑、恐惧和迷茫(尤其是女性),其实会遭遇不满。这就是为什么亦舒原著中嫁给有钱老男人的选择,必须被修改掉。
正因为担心——或者就是确信——观众无法应对人生来到自由旷野后的焦虑、恐惧和迷茫,编剧对原小说从审美到旨趣,从人设到三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使之在保留故事架构之余,褪去了时代的陈旧气息,生出了妥帖舒适的现实主义味道来。更是小心避开了可能的雷区,为女主打造出了相对完美的人设,赋予了黄亦玫一个强大、稳定、无懈可击的自我,并把它作为固定参数校准。
可是,完美的另一面,就是乏善可陈。
从初出茅庐被癞蛤蟆惦记,到初恋的天雷地火,到尝试平淡却被控制的婚姻,到依然全情投入陪爱人到生命终结,再到最后迎来新的、稚嫩、未知但结局开放的新感情。黄亦玫上头过、绚烂过、低落过、困顿过,也得意过。但她从未模糊过自我,从未丢失对情感的诚实,从未丧失过觉察的能力,从未迷茫过人生的选择。
从这个意义上,黄亦玫并不像开头A君所言“完整”,她是一个欠缺“成长线”的角色。等于说,强大自我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原生家庭的宝贵附赠,是大女主们的出厂设置。这也是当今大女主剧的新风尚,并且正在逐渐成为标配。
这份完美,从人设层面已与现实主义无缘,倒是完美比肩了《庆余年》式的男频爽文,真正实现了男女同频,一爽到底。
实际上,又杂糅了几分现实主义味道的《玫瑰的故事》或许开创了某种类型剧先河:既然女主已被预设为完美,甚至为了维护这种完美,连原生家庭都被连带设定成了完美……那,只能把现实的部分,对准走马灯似轮换的男性角色。
对女性保护性完美,对男性现实性审视,纤毫毕现地展现他们人性中的复杂,以完成对当下社会的思考与批判。于是,一部这个时代的“爱情公路剧”由此诞生。
|空前复杂的男性角色
亦舒原作里,用了第一人称来讲述,但“我”并非玫瑰,分别是每个男人的视角,包括她哥哥、溥家敏、罗震中、周棠华等。这种POV式写法,显然是为迎合上世纪八十年代男性审视女性的手段。
如上段所言,剧集版改成了以黄亦玫审视男性的角度呈现故事。当然,这是一个进步。
自负哥、自卑哥、绝症哥、普信男、自恋男、凤凰男……《玫瑰的故事》剧集中,男性角色标签满天飞,不啻于一部多品种“渣男历险记”。
可是,随着剧情推进,本以为是天仙大美人荡涤俗世征战四方的大女主爽剧,最终一波三折,展开的竟是一个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故事,甚至渐渐露出了几分家庭伦理剧的复杂与艰涩。当一个个男性角色走进、走出舞台的中心,会发现其复杂程度已远非一个标签可以概括,甚至随便拉出一个来,过往的各种现言、偶像、都市情感剧中的男主的复杂度都难以比拟。
恰恰是对男性角色的祛魅,我们终于可以审视或者剖析他们,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标签化、功能化上。另一个角度,谁又能说由这样的男性构成的环境,不是当代女性所面临的社会现实呢?
庄国栋、方协文,傅家明,哪怕可笑的周世辉,单拎出来无一不是社会的中上等条件的男性,甚至可以说是婚恋市场上的顶层,他们可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精英男。
所以,有人评论,看《玫瑰的故事》,也是对精英男“祛魅”的过程。
这些年,人们总是倾向于用男性和女性的对立视角去理解关系中的挫折与矛盾,因为这样理解起来最简单。可久而久之,又会限于不可解的两性撕裂与萧条情感。
若是我们跳脱了这样的视角,往更深处去瞥一眼,就会发现: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人的物化在剧中无处不在。被物化的一代,必须学会面对各自的孤独与迷茫。
这,才是《玫瑰的故事》对当下最大的揭露与洞见。
“他们爱的是玫瑰鲜艳热烈的表面美丽,而不是深处的自由与浪漫。”“玫瑰一直盛开在她的路上,即使大部分时间是孤独的。”——女人的被物化,在这部剧中更显而易见。
黄亦玫出身书香门第,容颜极品,原生家庭和睦,暖男亲哥加持。
即便如此,在她没有足够的敏感和觉察的稚嫩时期,也很难第一时间识破关系中那些被物化的摆布时刻。
你要来巴黎?先呆在国内等我……你要先看卢浮宫、再看埃菲尔铁塔?但要在我预设的时间里用我预设的方式……
你为什么要美甲?你不要穿裙子、你应该主内、你出去工作是自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把人当作一堆功能的集合去摆布,这,就是物化。当你有觉察或无觉察地接受了这一切,就完成了被物化的命运。
可你以为物化就是男人对女人的压迫吗?那还是想简单了。
在这个世界上,被物化的人,也正在量产物化别人的人,他们以家庭为单位,代代相传,周而复始,自成一个体系。
庄国栋,被作为父母战争的武器和阵地,肩负着证明“事业与情感”孰轻孰重的使命。方协文,先不说是否“全村的希望”,首先承担着寡母含辛茹苦的期盼和家庭跨越阶层的宿命。在玫瑰被全家祝福着努力健康成长,“活出自己”的岁月里,这两个男人的前半生,无一不在被彻底地使用,甚至透支。
我们不能说庄国栋和方协文不爱玫瑰,人很难不爱一个美丽、热烈、倔强、茁壮、坚韧、善良的生命。生命对生命的影响本来就是如此:当另一个热烈、茁壮、美好的存在出现在身边的场域,生命第一时间就会全然地感知到,并且作出爱的反应和回响。
可这并不妨碍“被物化的人”,也用物化他人的方式去行事。他们对玫瑰的爱,只是把她当成一组家具、一件奢侈的艺术品,收藏进了自己的、了无生趣的那个世界。
在这样的关系中,也会有某个时刻,你会以为自己作为伴侣抚摸到了对方的灵魂,这会让你产生更多关于爱与被爱的错觉,可是最终你会发现,那在他们的感觉里,你只不过是他们使用过的某种灵魂按摩器。
因为除“我”以外,皆是工具。
他们遇到了玫瑰,却又因为内在贫瘠与爱的能力缺失,失去了玫瑰。他们占领了婚恋市场,在现实层面“还可以”,这些特点构成了当下男性的基本面。
|刘亦菲彻底回到现实
拿什么来对抗物化,活出自己的人生?
这本该是《玫瑰的故事》可以深度挖掘和展现的,可惜由于前述原因,女性角色开场即成熟,这种内在苏醒和成长的弧光被大大掩盖了。
让我们回到现实。
事实上,与黄奕玫这个人设完美的角色相比,刘亦菲本人反而更有“弧光”。或者说,她的“成长线”清晰可见,尽管被称“神仙姐姐”,却也明显存在着自身作为凡夫俗子的现实问题。
从《梦华录》开始,刘亦菲告别了大银幕,转向荧屏,此举被外界称为“神仙姐姐下凡”。到《玫瑰的故事》,已经连续三年三部剧,接下来还有《一曲三笙》(又名《南烟斋笔录》)《长陵》等,悉数为剧集项目。
看样子,刘亦菲基本放弃了电影领域。要知道,专注耕耘影坛十多年,结果一言难尽,即便成功打入好莱坞、担纲迪士尼大片第一女主角的《花木兰》,却也是好评乏无。这一点,是她无法影视“通杀”的明证,也是出道以来的最大“弱点”。
如果说,十来年坚持大银幕是某种“理想”,但最终,刘亦菲选择回归现实面。认清现实,另一个含义是“妥协”,但谁能说这不是自知之明的可贵之处。
而《玫瑰的故事》除了角色看点外,出品方中,还出现了“红星坞娱乐”(位列央视、腾讯、新丽之后的第四出品方)——老板是陈金飞,传说中的刘亦菲“义父”。“红星坞”前身是陈金飞的房地产集团(曾用名通产永利),后更名,成为刘亦菲长期而唯一的经纪公司。
尽管“红星坞”大股东和经理是陈金飞,但实质上,刘亦菲母亲刘小莉才是女儿经纪事务的主导者(身兼公司监事)。陈金飞的兴趣爱好或者说事业在其他地方——宠物狗,特别是养殖德牧(他发过几条视频号,全是德牧)。但不只是养养狗那么简单,陈金飞在中国犬界可谓教父级人物,旗下“宠爱王国”的CKU认证体系把控了中国纯种犬标准。“宠爱王国”曾于2018年获得阿里投资,刘小莉也是股东。
因此,陈金飞对早期刘亦菲的成名帮助很大,但中后期已是甩手掌柜(或说忙活自己喜欢的犬事业去了),即使陈金飞担任《玫瑰的故事》“监制”,仅因为是红星坞法人,挂名而已,对剧集真正有影响力的,还是刘亦菲自己。
这可视为刘亦菲的重要一步——在影视圈进行资本运作。
“红星坞”上一次出手投资,还是9年前的电影《第三种爱情》,曾让刘亦菲与韩国欧巴宋承宪谱出一段“不了情”。但与电影的难以预知不同,踏入网剧时代,“刘亦菲”三个字,就是旱涝保收的金字招牌。
所以,在重新回归三四年后,她大概率摸透了当下剧集领域的运作,决定亲自下场。大胆猜测,以后,由她所在公司或其本人参与投资的剧集,会更多。
换句话说,刘亦菲已经不满足于幕前,试图开始主导自己的未来。
回首“神仙姐姐”星路,看似完美,实则荆棘满布。即便年少成名,却也绝非坦途——电影事业搁浅不说,自出道以来,她本人伴生着无数流言蜚语。最荒诞的一个,谣传刘亦菲“本是男儿身”……更荒诞的是,这种低劣谣言居然真的有人信。当然,还有N多无任何实据的“黄谣”经久不息。
某种层面上,这是整个社会对女明星的“物化”。内心不强大,不足以抵御。
因而,黄奕玫这个拥有先天完美人设的角色,就像刘亦菲另一面。她用个人的经验,补齐了缺位的“成长前史”——
在某一刻,她们合二为一。
撰稿| 宋词 策划|文娱春秋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