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的沙龙」是一个对话事件,它可能会在我们的公众号「BIE别的」、播客平台「别的电波」,或者在我们的线下空间「别的盒子」发生。
我们会就着一个话题自由发散、随意漫谈。希望我们的个人经验能打开大众话题的讨论空间,为你带来灵机一动和会心一笑的收听时刻。

或许有天你也会发现,当初在舞池认识的朋友开始频繁地在朋友圈里发一些活动海报,再到后来你终于在byyb或者baihui上看到他们的DJmix,那一刻你恍然大悟:原来大家迟早都会站到DJ台后面去。所以,我心里一直就有个暴论:一个人若是在club泡得久了,那ta下一步大概率会成为一个DJ。

再往前倒几年,在大多数人眼里,DJ可能还是一个比较带劲的身份:他们出现在俱乐部、音乐节,面对成百上千的观众,用手指操纵碟机,制造情绪的起伏。很多人会觉得这件事专业门槛很高,甚至有人误以为DJ是在现场“创作音乐”。但现在,随着club生活方式的普及,大家玩得多了,自然也更了解其中的门道。更何况,电子音乐早已不再是club的专属,而是无孔不入:咖啡厅、快闪展览、品牌活动,在任何一场聚会,你都能见到DJ的身影。场景越来越小型、分散,也越来越贴近日常。于是“人人都可以做DJ”逐渐成了一种事实,它开始被看作是一项人人可学的技能。

同时也感谢当下科技的发展,我们能在碟机上“看到”声音,并且为声音打好标记,一键对拍,一键变调等功能的出现,让衔接两台碟机上的音乐这件事变得更加容易,所以在设备操作方面,这件事门槛不算太高,你完全可以先买台二手控制器在卧室里好好研究,等到感觉自己的技术差不多了,再找个场地报名一次open deck。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DJ的门槛到底在哪?它和在音乐软件里做一份歌单有什么区别?是表演还是表达?如果人人都能做DJ,那“DJ”的好坏应该从何判定?
带着这些疑问,我约了几位朋友坐在一起,聊聊各自的经历与想法。我们几个也都是在近两年完成从舞客到DJ的转变,虽然也都在差不多的状态下,但观点各不相同,所以我们来探讨一下,DJ这事到底是难还是简单。


01:开始往往最简单
吃不动饺子了:我记不清是在大一还是大二某一天,我室友从床底下掏出来一台DDJ400,递过来让我研究研究,那时候我每天通宵学编曲,用midi键盘敲点简单的beat,他觉得我应该能鼓捣明白这东西。我观看了一些视频后知道了大概的原理,并且认定这东西比编曲要简单得多,大概也就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我教会了他怎么用这个机器。在这之后我也开始关注电子音乐,一有机会就会到外地找club玩,时间一久就顺理成章地从舞池站到了DJ台上。大家当初从舞池里的舞客,到站在台上做DJ,是一个怎样的契机?有没有哪个瞬间让你觉得自己也能上手?
Ahlog:我之前在深圳上班,周末经常和朋友去跳舞,受Oil和香港的Mihn Club启发很大,2023年中因为工作搬到上海,契机是同年12月参加了All Club和JUICE的DJ workshop,那一个月里和大家学习交流,24年1月在All Club第一次DJ,至今难忘!最上手的瞬间应该是我从事电影对白录音的关系,我做录音的时候操作跟DJ差不多哈哈。
Sourmi:我从来没有坐下来想过“我要成为DJ”,甚至现在我也很少意识到“DJ”这个身份标签在我身上。一切都很自然,起初只是因为听到喜欢的歌,想分享给别人听,然后慢慢地,就想把这些歌串起来,加入自己的想法做得更完整、更连贯。那种“从单曲到一整个儿set”的过渡,好像顺理成章一样。
Ruima:我从去club玩,在舞池里跳舞开始,就常常会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台上放歌。想了很久,终于真的实现了。对我来说,那一刻更像是把长久以来的想法落地。但更准确的,其实是把长久以来的想象真正交付出去,变成现实。

吃不动饺子了:那你们觉得DJ 这件事情的难度如何?它和在音乐软件上做歌单的区别是什么?
Ahlog:如果只是单纯地把歌接起来放出来,其实不难,就像朋友聚会时有人接管音响一样。但要在一个社群里慢慢被认可、甚至有一定影响力,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需要不断磨练技术,也需要在选曲上形成自己的风格。和做歌单的区别很明显:歌单只是把你喜欢的歌罗列出来,而 DJ 要在现场把这些歌“缝”在一起。混音技巧就像针线,要让不同的节奏和情绪无缝衔接,这里面有很多小细节,比如如何用过渡的鼓点把两首看似不相关的歌黏合起来。那种技术和现场判断力,是做歌单没法比的。
Sourmi:我觉得门槛分两个阶段:从不会到“能放出来”其实不算难,现在教程一大堆,设备也越来越友好;但从“能放”到“放得好”,那才是真正的坎。区别在于,歌单是你一个人面对手机或电脑去排布,而 DJ 是当下的表演,你必须感受到此时此刻的氛围,去选择下一首该接什么。那种融入现场的感受,就像在对话一样,不是提前写好稿子,而是要根据对方的回应不断improvisation(即兴发挥)。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DJ跟歌单完全不是一个维度。
Ruima:我一直觉得难度确实存在。做歌单的时候,你只需要考虑“我喜欢什么”——是很自我的。但 DJ 在现场放歌,你会下意识在乎舞池里的反馈:人群是往前涌,还是走神去聊天?这个反馈是即时的,你必须根据这些反应来调整,而不是机械地放完一份清单。难度就在这里:你既要坚持分享自己喜欢的音乐,又要找到和当下氛围的平衡。做歌单像是写一封要寄出的信,而DJ则是和人面对面聊天,这令人兴奋。

02:站在DJ台时应该做些什么?
吃不动饺子了:你们觉得 DJ 到底是一种表演、一种技能,还是一种表达方式?为什么?
Ahlog:对我来说,这三者缺一不可。表演和技能是实现“表达”的工具。就像说话,语法是技能,语气是表演,但真正打动人的,是你想传达的内容。混音技巧好比语法规则,决定了你的句子是否通顺。如果只是技术娴熟、动作好看,却没有什么要表达的东西,那最终还是空洞的。我最着迷的部分,就是能把自己内心的故事、情绪,用音乐拼接出来,然后丢进舞池,看看能不能有人接收到。这种“传递”的过程,才是 DJ 最大的魅力。
Sourmi:我觉得这得看人。对我自己来说,它更是一种表达和创造。我放歌时会把自己很私人的音乐偏好带进去,比较私人化,而是先满足自己,借音乐说出平时语言说不清的东西。有时候音乐能描述一些抽象的情绪,但放歌时就能表达出来。理想的 set,就是能让这种抽象的情绪被完整呈现出来。
Ruima:我觉得这三种说法其实都成立。对我个人来说,更倾向于第三种。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分享的音乐能够和舞池里的人产生共鸣。那种感觉就像是用音乐在和人群对话——你给出一个句子,观众用身体的反应来回答你。如果能对上频率,那就是最美妙的时刻。所以对我而言,DJ 最终是一种表达:通过音乐,传递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吃不动饺子了:在舞池里玩的时候,你们最希望台上的 DJ 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你们见过最差的 DJ 是什么样?
Ahlog:真诚就够了。做自己,不用装。观众其实很敏感,你能感觉到这个人是放自己喜欢的音乐,还是在机械地完成任务。只要是真心在分享,哪怕失误,有时候也能被当作是个很好的加花。所以对我来说,没有“最差的 DJ”。
Sourmi:我个人不会太在意 DJ 的“外在状态”,我更在意的是此刻的音乐能不能和我产生连接。不过我也遇到过不好的情况:有的 DJ 态度特别散漫,上台后就一边放歌一边喝大酒,甚至放到一半开始胡乱切歌,完全没有在意观众的感受。那一刻作为听众会觉得不被尊重,好像我们只是背景板,他们只是随意打发时间。那种体验是我不喜欢的。
Ruima:我在舞池里时,会更专注于聆听音乐,然后跟着舞动。至于 DJ 的外在状态,每个人性格不同,展现出来的样子自然不一样,有人冷静,有人外放,我觉得都没问题。对我来说,只要他们认真在放好听的音乐,就不会有“最差的 DJ”。所以我期待的是,他们能够真心对待台上的每一分钟,不管是面对十个人还是几百个人,这种认真本身就是最打动人的。


03:这事儿到底怎样有意思?
吃不动饺子了:在 DJ 时,你们理想化的舞池,或是你们正在放歌的这个空间里,人们听到你编织的 set 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Ahlog: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大家能玩得开心。无论是全场一起跳得大汗淋漓,还是有人在角落里轻轻点头,只要能感受到音乐带来的快乐,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回应。我不追求观众一定要疯狂或喊叫,更多是希望他们在这个空间里能放松下来,真的去享受当下。音乐本身就是用来制造愉悦的,如果大家能带着微笑离开,那就是最理想的舞池反应。
Sourmi:我特别在意那些小瞬间。比如有人本来在跟朋友聊天,突然因为一首歌停下来,眼神回到 DJ 台;或者有人刚才还在走神发呆,却被一个转折的节拍拉回到舞池。这种“不经意被戳到”的时刻对我来说最有意思。
Ruima:我觉得反应可以有动也有静。有人会跟着节奏尽情舞动,也有人可能只是安静地站着听,但同样能被打动。对我来说,理想的舞池不是单一的,它可以容纳不同状态的人。最重要的是,音乐在流动,人与人之间因为声音产生共鸣。如果舞池能形成这样的氛围,我就会觉得这是一场成功的演出。

04:为什么DJ越来越多?
吃不动饺子了:现在我们身边也有越来越多人开始去做 DJ,你们觉得这样的趋势是如何形成的?
Ahlog:我觉得这和传播方式分不开。像 Boiler Room 这种平台,大家能直接在网上看到世界各地的 DJ 在舞池里放歌,那种画面感和感染力很强,会让人觉得“原来这件事我也能做”。再加上现在的 DJ 设备越来越容易上手,控制器、软件价格比以前低很多,教程也一搜一大把,所以门槛被拉低了。过去 DJ 好像是专业人士才能碰的东西,现在任何人都可以试着接歌、录一个 set 发到朋友圈,这本身就很有吸引力。

Sourmi:我倒没有想过那么多宏观的原因。可能就是大家的生活状态比以前更宽松了,有了更多精力放在兴趣里。音乐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陪伴,DJ 则是把这种陪伴变成了一种“分享的形式”。所以,当你有点时间、有点心思,自然而然会想试试看。
Ruima:我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的流动。很多人最初是舞客,在舞池里感受到音乐的力量,久而久之就会想从“听的人”变成“放的人”。分享和传播音乐,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好听、动人、能带来共鸣的音乐,如果只停留在自己的耳机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当你和别人一起体验,那种能量就完全不一样。
对我来说,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人愿意尝试当DJ ——它不仅仅是一个技能,而是一次把音乐传递出去的机会。

//作者:吃不动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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